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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?四 约法三章

    芦苇关键时刻掉链子,尴尬得无地自容,但毕竟是一时迷惑,瞬间就醒悟过来,想解释这句话有甚难的,无非是专情的意思,说只爱一个就行了,怎么就昏了头,弄得丢人现眼没面子,便赶紧补救说:“不好意思,让你见笑了,刚才一时懵懂,现在想起来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好了,苇子,别解释了,这也不是什么大学问,我知道你答得出来。现在我们聊正题,听文凤姐说,你想和我交朋友,是吗?”红柳气度海纳百川,恰到好处地保全了他的面子。

    “是是!……”他原本想说,我想和你交朋友,突然脑筋急转弯,想到初次谈情说爱,不热捧几句,会降低成功率。便又改口说:“说实在的,我对你仰慕已久,可谓一见钟情,你聪明漂亮,秀外慧中,能交你这么个女朋友,是我最大的心愿。”

    “嗷?是你最大的心愿,你认为我俩合适吗?”

    “这个?我也说不大清楚,我姐认为我俩蛮般配的,但我知道有点高攀了,真是惭愧得很。”芦苇略显惶恐,小心应付。

    “那倒不是,从工作层面看,你是个小干事,我是个接线员(总机),都是普通工种,不存在谁高攀谁。不过,如果是谈朋友,那就要认真考虑了,因为这是终身大事,一点儿都马虎不得,更何况我们都是大龄青年,选择的余地很小,女方一旦交了男朋友,也就等于把自己的幸福下了赌注,万一以后有个波折,吃后悔药都来不及。所以,在谈朋友前,最好开诚布公,订个婚前规则,经双方协商同意,然后共同遵守,也就是按自己的要求,向对方提出条件,能做到的就答应,不能做到就退出。”红柳轻声细语,如低吟浅唱,但句句都是重量级的,惊出芦苇一身冷汗。

    芦苇竖起耳朵,听得真真切切,暗地里就拨起了算盘珠儿:红柳说的虽坦诚直率,合情合理,但也充满了危机,谈不拢就拜拜。当下仿如掉进蒸锅,脊背手心汗出如浆,自己叮嘱自己别慌,要沉着应对。像红柳这么漂亮的姑娘,可算是千里挑一,难怪她心高气傲,要找个完美男友,人家的条件摆在那儿,就是好呗。姐再三叮嘱,姑娘家虚荣心强,好个面子,说话要谦恭点,俯就点,顺着点,多灌米汤,就容易谈拢了。否则错过良缘,以后再难寻觅,机会稍纵即逝,成败在此一举,果真和她谈崩了,会酿成终生遗恨。

    芦苇有了底谱,就扬起头,带了笑,毕恭毕敬外加诚惶诚恐道:“红柳,你说的我能理解,也在情理之中,我就掏心窝子说吧,我是真心喜欢你,愿意保护你一辈子,伺候你一辈子。你俊俏漂亮,条件太好了,在我的眼里,堪称完美,我真的提不出什么条件,我弃权了行吗。刚才我姐还关照说,想谈就一定要专情,我都作了保证,今生非你不娶,如有三心二意,定遭天打雷劈,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,我一定守信做到。”

    红柳听了舒泰,认可诚意还行,但因未谈妥条件,还得考验下去,当下秀眉高扬,从嘴角荡开的白牙里,咄咄逼人道:“苇子,我要你提条件,说明我们是公平的,对等的,你放弃权利,那就是你的事了。不过,我的三点条件,还是要提的,也可以说是约法三章,你能接受就谈下去,不能接受就算了。”

    芦苇听得起了恐慌,觍了脸央求道:“哎呦,红柳妹子,‘算了’这个词太恐怖了,我听了心里直发毛,求你把它删除掉行吗,拜托了!你不就是提三个条件吗,有什么大不了的,就三十个条件,我也能答应呀,你说吧。”

    红柳道:“那,不好意思,我就说了,这第一条,你要叫我红姐。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”芦苇的舌头在嘴里滚了一滚,张开来就没能合拢,虽然减少了恐慌,但增加了诧异。纳闷这叫什么玩意儿,叫我喊她红姐,亏她想得出来,而且还算个条件,这也太滑稽了,我比她大四岁呢,怎么喊得出口啊。

    他正神游八极时,就听红柳娇嗔道:“怎么,第一条你就不愿意?”

    “不是不是!不是不愿意,红柳妹子,我是想,我都三十三了,你才二十九,从年龄上看,你只能委屈点做妹妹,如果我叫你红姐,是不是太别扭了?”芦苇虽然委曲求全,但还是争辩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嫌别扭是吧,天下好姑娘多的是,你不愿意就算了!”

    “别别……你误解了,我不是不愿意,只是觉得这个条件怪怪的,有些不明白。其实叫你红姐,也就是改个称呼,算不得什么条件。西厢记里老夫人还叫个小丫头红娘呢,也没有什么呀。好了,我也不深问了,叫红姐就叫红姐,这条我认了。红姐,请你说第二条吧。”芦苇发扬万能的国粹精神──忍!

    “这第二条是,你要驯服听话。”红姐口吻温柔婉约,口气不答置辩。

    “这……”芦苇沮丧地想,在水榭姐还叮嘱,也不能百依百顺,男儿骨气不能丢,而眼下这态势,容得你不丢吗?只要说一个不字,人家立马走人。俗话说,识时务者为俊杰,看来这骨气是守不住了,既然“爱情价更高”,尊严只好如敝屣。庆幸的是,谈恋爱是两个主角交流,没有人旁观嘲笑,过后一切了无痕,做小伏低无所谓。

    芦苇审时度势,再次发扬万能的国粹精神──忍!当即表态说:“可以可以,没有问题,我这人别的不行,驯服听话是强项,并认为‘妻管严’是件好事,能监督老公不断长进。今后,我归你领导,你做司令官,我做马前卒,你叫向东我不向西,你叫打狗我不吆鸡,这条我也认了。”

    红柳满意道:“苇子,爽气,有点儿男子汉的样子。这第三条是,我给你一年期限,也就是明年这个时候,你必须混个中层干部,有个官职才能结婚。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”芦苇又如跌入深渊,感叹这男人恋爱,怎么就这么艰难,处处尴尬被动,尽显外强中干,在对等的博弈中,一步步被逼上了绝境。前面两条卑恭一点还能应付,这第三条如同上天揽月,根本不可能实现,如果答应吧,那是欺人欺已,如果不答应吧,人家立马拜拜。该怎么办呢?心急得像考生遇到难题,而脑子又如同洗空的磁带,什么主见都出不来。万般无奈后,只得实说道:“红姐啊,你就宽容一点吧,凡是我能做到的,我都会去做,就是这一条,恐怕做不到。我知道,世上只有做官好,既可级别享受,又能名利双收,引得无数英雄尽折腰,把官门都挤破了。可是我不行啊,现在单位用人,得某个头头说了算,但他们热衷于凭关系提干,跟屁虫提干,给好处提干,根本不看表现。我没有关系,又不会跟屁,没人推举你,再努力也没用。加之我们的范主席,本身就是个腐官,他除了工作不好好干,其它吃喝玩乐损公肥私什么都干,平日里把工会的事情都推给我,只知道要我干活。据说去年公司要调我做秘书,硬叫他给按住了,我心里恨死他了,但表面还要把他当一尊。为啥呢?因为他有权啊,我要保住这个小干事,只能俯首贴耳听他用,如果弄得他不高兴,他和头头一嘀咕,另换一个人,我就要下基层。所以,红姐,我虽然也想进取,但真的很难啊!”

    红柳耐心地听完后,问他道:“你说完了吗?”

    “说完了。”芦苇忐忑不安,等待她的裁决。